我在将乐的生活3——泡“炮楼”

第二天，我随水根上工了。工种是砍傍——当地称田坎为傍——就是站在田堪上用一种特殊形状（平口，刀颈上翘，长把）的刀砍掉田堪上的杂草。
我们来到一个山垅（即山峪），那里有一叠漂亮梯田，就像我在三明市郊外看到的，只是规模要小一些。水根挽起袖子，两腿前后岔开，为我做着示范动作。他把傍刀扬起，用力一劈，一块薄薄的草皮脱落下来，又一劈，不偏不倚，接着上一刀的刀面，不一会，一条光洁的田堪呈现了。难怪，在三明看到的梯田那么漂亮，可能就是用这种方法修饰的。我初始不习惯这种活，不是把傍刀深深砍进泥里，就是刀板擦草尖而过，在田堪上留下花花的草面。我这个“农龄”已经不算短了的“老把式”，在这里却成了一个笨拙的农民学徒。
每天收工回来，水根他们第一件事情就是洗——洗澡或者只洗脸、洗脚，只是不洗衣服，然后换上一身叠得整整齐齐的“当家衣”，把头梳得光亮光亮，然后才去食堂吃晚饭。见他们这么认真打扮，我不解地问：
“水根，打扮得这么齐齐整整干嘛。”
“吃过晚饭就到场部去玩，别一身汗臭对不对？”水根说，“你也一起去吧，等会，大家都走了，剩你一个人也没意思”
“场部不都是女孩子吗，你有女朋友？”我问他。
“没有呢，去玩玩没关系嘛，对不对？”
“我还不认识她们，怎么好意思，我还是不去的好。”我觉得，我很没出息，特别面对女孩子。
“去吧，没关系的，”水根应该比我小，说话总是用着那个对不对，就像大哥哥一样，“你跟着我，有我表妹、玉平的姐姐，还有乾发的姐姐，一回生二回熟，对不对？”
“还没洗衣服呢。”我找借口推脱。
“衣服吗？就不用洗了。”
“明天等着穿呐。”
“哎，你真笨，凉在那里穿现的不就得了？我们都这么穿，去田嘛，脏一点、臭一点没关系对不对？”
水根硬把我拉走了。我怯生生地跟着水根走进了女生们住的“炮楼”——一幢两层的楼房，干打垒的墙面抹着橘红色的石灰黄泥。
“怎么叫它‘炮楼’呢？”我问水根。
“你看，远处看就像一座碉堡，对不对？”他笑着说。
“嘿嘿，还真有那个意思。”橘红色的墙体上，楼上楼下两排小窗洞恰似两排枪眼。“炮楼”里全住着女孩子，是保护呢？还是守卫？想想炮楼这名称还真有些滑稽。
这时，“炮楼”里真是热闹非凡。从每个房间都传出爽朗的笑声，有“哈哈哈”的男声，有“嘻嘻嘻”的女声，就像把全农场的高兴事都集中在这儿来了，用这笑声把一天里体力劳动的疲劳驱赶得一干二净似的。
我紧跟水根走上二楼的过道，两排房间分列左右。他在经过每个房间时，都要把头伸进去和里面的人打招呼，有时走进去吃点小零食，这时候，我就等在门口。大约走到第五间，他走进去了，却没有马上出来，我便在过道上很不自在地挪着脚。这时从尽头走近来一位女生，拿着脸盆好像下楼去打水，我知道她是一定要经过我身边的，我有些着急，水根怎么还没出来呀。我觉得自己需要找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才好，却没有，她就走到我身边来了。好像她会把我吞了似的，我的胸口忐忑不安地嘣嘣直跳，脸也一定是红了。她却越发靠得我近了，并且在我面前停了下来，还把脸揍上来想在黑暗中辨认出我是谁。
我忙支吾着自荐说：
“呜……你不认识我的，我，我新来的。”
“噢，怎么不进去坐呀？来，到我房间……”
我正想要逃了，水根忙从里面出来：“哟，忘了你了，来，进来坐吧。”
“这就是我表妹秋英，”水根介绍说，“很挤，就在床上坐下吧。”
房间不大，相对面两张床，中间一个小方桌。这时，包括两个女房东，已经有五六个人了。心想水根正把我介绍给他们，用他们本地话，叽里哇啦，一句也听不懂，就见大家忙起身让座。我被安排挨着秋英坐下，却没有给我安排放手的地方，让我很不自在。
秋英却很大方，掉头问我：“你认识人？刚才谁和你说话？”
“怎么能呢？他刚来的，刚才可能是老七。”水根介绍我说，“和我住一个房间，是湖南人。”
“你是湖南来的？我们这里也有湖南人耶。噢，你打扑克吗？”秋英问我。
“这……我还是看你们打吧，怕我不懂你们的打法。”我已经镇静了些说。
“那好吧，你先一边看看。”水根说。
他们边打扑克边说话。有时哈哈大笑，有时停下来说什么事，有时又相互争论起来。我是一句也听不懂，只在一旁看热闹，从他们的动作中作着一些并不恰当的判断。
我对他们总的印象是：情绪轻松，气氛活跃。难怪水根他们在那么劳累一天以后，还要来“炮楼”泡到半夜三更呢。到“炮楼”来了初次以后，我这“新来的”就在“炮楼”里被传开了，我再次去“炮楼”时，就有人和我攀起老乡来。
我刚上楼，迎面碰见美秀，她见我上楼来，立即改变了下楼去的主意，热情地把我让进她的房间。房间的陈设几乎和秋英的一样，只是面对两张床上坐的七八个人，面孔有些陌生，只认得乾发是我们队的拖拉机手。经介绍，才认识了东金、小文、“美国佬”、高仔和肥姐。
美秀把我安插在他们中间以后，很认真地对我说：“喂，听说你是湖南人？我们是老乡呢。”
“你也是湖南人？”我惊喜地问。
“我妈妈的爷爷是湖南芷江的，”她说，“你到过芷江吗？芷江离你们那多远？”
湖南那么大，哪能是湖南人就一定到过芷江呢，好在我看过《湘西剿匪记》，就顺口说：“是湘西吧，那可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啊。”
“芷江出土匪。”东金说。
“那是解放前，早解放了，”我辩解说，“全国都是毛主席领导”。
乾发一向爱拿人开心，这时，他拍了拍小文的肩膀说：“这还有一位是你们老乡呢，是湘西大山区吧？那可是刀耕火种的地方……”
小文把肩膀一摆，挣脱他说：“去你的……”
他俩开始嬉闹，大家围着他俩笑了好一阵。
然后，小文煞有介事地说：“我们那里过去确实很穷，我爷爷是讨米要饭来福建的，前年，我还回去过一次呢。”
他朝乾发望了望对大家说：“别听他的，解放多少年了，再怎么也不至于刀耕火种啊。”
湖南号称“鱼米之乡”，我却没有想到把什么值得骄傲的介绍给他们，可能大家对我的第一印象就是，从“再怎么也不至于刀耕火种”的地方来的。小文只不过祖籍是湖南，却比我强。

[ 本帖最后由 步希 于 2008-5-27 10:40 编辑 ]

写手，厉害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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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乐对我的人生影响真的很重，所以前面在此论坛试发了两篇，好像有朋友愿意看，为我继续写下去添了勇气，所以就以“我在将乐的生活”为题，全面反映一下我曾经在将乐的生活，与将乐的朋友分享，前面那两篇即为1、2，此篇即为3。不过，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，时过境迁，有不理解之处，敬请各位朋友批评，旨在共同勉励，共享生活，共享将乐。

偶向来支持原创~~
希望在这个版块上常看到大家的原创作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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支持下下，嘿嘿真正的写手耶

今天在查有关擂茶的资料时，发现了这个网站，勾起了我的思乡之情，当即注册了会员，将我的乡愁寄情于家乡的网站里。
    1994年12月9日，我离开了将乐，当车窗外的家乡，在朦朦烟雨中逐渐隐没时，我知道这一片热土不再属于我。看着网站里一幅幅将乐的图片，我想在其中寻找熟悉的地方，一切全都陌生。两年没回过家了，这就是那我曾认为发展象蜗牛一样慢的将乐吗？她变的更美了，我却从未为她的发展贡献过一丝力量。还有什么比这更令游子愁伥！
     如今身在千里之外的广州，穿梭在大都市，心头却无时不在想念家乡的亲鹏好友，愿在这里能沿续我的将乐之情。